《兇器》Weapons (2025)
導演:Zach Cregger
兒童集體失蹤,我直覺先想到吹笛手的寓言故事,這個故事又發生在學校、小鎮,艾騰伊格言的《意外的春天》是我直覺的聯想。多角色觀點的分段拼圖敘事,也想到是枝裕和近期的《怪物》,也是關於學校、家長、老師、兒童。全片由人文地景和人際關係構成,大概可以想成是一種美國社會心理偏執和創傷的隱喻。其中一幕郊區的房子上空浮出巨大的槍枝幻影,可能是這部片政治隱題說得最直白的時候。
但我感覺導演也不想太用力談政治,劇本試著回到基本的角色戲劇,與其如宣傳所說是恐怖片版本的《心靈角落》,不如說同是參照勞勃阿特曼的《銀色性男女》?劇本時序交錯觀點互換的敘事方式,把謎底一點一點揭開應是仔細計算過,如果順著用單一觀點的傳統敘事,這故事可能會變得太荒謬又太無趣。
還是有點讓人覺得,電影主要心力都花在建立某種恐怖怪奇的情節邏輯,最後把故事開展完畢就結束了,角色沒太多的變化曲線,事件結束後的餘味也欠奉。最後的超展開對我沒太有效的作用,像是某種短影音邏輯下的高概念速食販賣裝置。
讀到有影評提到黑澤清的Cure,就類型概念是有點通,但我主要是認為,黑澤清在處理角色的變形很有效果,比如警察和醫生變成殺人兇手的概念處理,就是人物的形像在影像和造型做了meta式的翻轉。可能也牽扯到主角和他的生活空間的關係,一直指向銀幕外部的現實,也和日本景觀和台灣比較接近有關《兇器》的美國市郊對我就有點距離。
但可以理解對美國人來說,這故事在玩對美式生活的質變,角色也是被某種機關翻轉的處理。差別在於恐懼的核心我比較抓不到,可能問題就在於人物被不明力量轉化後,角色似乎就直接消失了,沒有那種什麼東西被曝露出來的恐怖感。這部份裏面勉強有點意思的可能是女老師和警察最後對決的那段,但也處理的有點淺。不知道,也許我只是還沒找到可以把電影串起來的中心概念。
(2025/8/19)
《一一》Yi Yi (2000)
導演:楊德昌
前天剛看完《一一》4K修復版,看了本片多次,這次大概是感受最好的一次。可能因為不喜歡的缺點早就知道了,然後真覺得看電影還是要靠影像和聲音的感官渲染,這次放映日本人修復的版本,比上次美國人修復來出DVD和藍光的舊版本好上許多,完全可以進入楊德昌的影像幻覺裏。
楊德昌有很強的作者敘事特色,他對台灣對人性對社會對自己有他一整套概念,不論可以理解或認同多少,但能夠琢磨出一部把各種作者命題集大成的電影,影片成品工藝水準還很高,導演功力放到現在台片的狀況來比,不可同日而語。
主角 NJ 有點奇妙的是,他大部分的時間都穿著過大不合身的衣服,常常在不太對的情境下雙手環抱,像是一種防衛的姿態,現在想想可能都是導演的設計。吳念真應該自己不會那麼穿衣服,他做為演員也沒有穿出說服力,和對戲的尾形一成的狀態有點落差。但感覺就是因為這次看大銀幕的畫質,才會連演員怎麼穿衣服都讓人有感。
這整個設計就是這個角色在過他不喜歡的人生和不愛的人在一起,這裏可以分裂成三個角色來應襯:一個是其實沒什麼戲份的妻子,她莫名就感到生活是空虛的;然後是女兒對愛情抱著天真的幻想,卻不斷受到挫折;到小兒子洋洋就是一個純真的理想型態,這三個人就是他的過去和現在。
NJ 和初戀情人的往事隱喻了一種原初的創傷,構成整個生命與世界的樣貌:你愛的一切都會傷害你,所有人都對不起你,或者說你也對不起自己地一起妥協。只有在異鄉的幻境可以進行時空旅行,變成不同的人,在不同的文化中再活一次,雖然這些都是幻覺。
我一直記得《海灘的一天》中,張艾嘉對胡茵夢告白著她留在台灣的生命經驗,就好像楊德昌內心的文藝青年一直往外對他的精神原鄉告白。在《一一》裏就變成來自日本的大田,然後 NJ 牆上掛了Bob Dylan 和 Beatles 的海報,甚至這次我才聽到 NJ 用耳機在家裏聽的歌是 Mr. Tambourine Man。
(2025/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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