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帶著我來》(The Wind Will Carry Us, 1999)阿巴斯調度山村空間與自然景觀集大成之作,角色直接唸出的詩句則又加入一層喻意,讓影像和字句拉出文化和時間的縱深。一連串重覆的早晨時光,一再重登山頂的無謂,暗示了生命的徒勞與不可捉摸,風帶著我來應該翻成讓風帶著我走。和前作三部曲相比少了純粹的戲劇感染力,不太容易讓人親近。看來是較早修復的數位版,畫質穩定,但不若近年一般4K修復的水準。
《何處是我朋友的家》(Where Is The Friend's Home?, 1987)每次看都讚嘆本片的簡單與精妙,從規訓的寓言到道德的辯證,從詩與空間的應照到人生的發始與結束,既是社會批判也是時代的寓言,一個從課堂展開的電影小宇宙,一朵花包含了生命無法言說的種種,同時也只是一部電影的結束。影展放映的老膠捲效果比預期的好,可惜字幕常常有對不上時間的情況。(2016/11/12)
《夜行動物》Nocturnal Animals (2016)
Tom Ford在大銀幕下高度感官挑逗的音樂視覺設計,充滿色彩的鏡頭凝視著角色臉孔的表情細微,看完直讓人晃忽。
劇中劇的暴力懸念一直緊扣人心,但其中可能的幽微都放在多層現實的互文裏,男女關係間的軟弱、痛苦、憤怒、追悔與復仇在雙重文本中不斷來回放大,除了愛情的背叛,也是面對血緣、文明構成的命運的無力反抗(透過親子間淺顯的政治批判和美國荒野景觀來達成),電影變成一場對人生與世界的華麗哀嚎與閱讀時的腦內劇場,多少有點太過直白用力了些。
真的好久沒看過Jake Gyllenhaal這麼帥了,導演的鏡頭真有愛。(2016/12/16)
《新居風暴》 The Salesman (2016)
法哈蒂的劇場根源在本片更加明顯,對照片中《推銷員之死》劇場空間的建構與演出,電影意圖展演舞台下另一種伊朗式的社會悲劇,不過因為我沒看過《推銷員之死》,兩者間的關聯尚待推敲。
導演慣常以隱瞞關鍵情節做為故事推動的懸念,和《分居風暴》同樣是講現代伊朗社會的道德困境,大量細節建構的緊密劇作設計之外,居住空間的崩裂、排擠與侵害成為饒富意義的舞台,社會法制不受信任與伊朗羞恥文化的隱題,發展成電影後段雖然稍嫌用力卻也極為逼人的高潮場面。(2016/12/16)
《漫長的藉口》 永い言い訳 / The Long Excuse (2016)
「從沒愛過一個人比海還深」「沒法成為理想的大人」也可以成為本片的註腳,渣男遭遇悲劇後透過孩童與家庭價值找到救贖與成長是頗為俗套的命題,但大量角色與生活細節構成緊密的戲劇設計,加上和是枝裕和長年搭檔的攝影師山崎裕掌鏡,西川美和的這部新作確實頗有是枝風味而且做的可圈可點。
差別在於本片主角幸夫並不是良多,家庭場所與記憶成為角色依附的他者與幻像,故事無關於短暫的生命定格,而是不得不放下過往並重新面對眼前荒蕪的旅程。
16mm膠片拍攝讓影像有著粗糙的質感,但選擇有限的戲院大多放映效果不佳仍是難以忽視的遺撼。(2016/12/17)
《星際大戰外傳:俠盜一號》Rogue One: A Star Wars Story (2016)
星際大戰抽掉了絕地武士後成了以星戰宇宙為背景的軍事戰爭片,奪取情報建立戰事目標最後在戰場上英雄般的冒死達成任務不惜犧牲一切。角色們的悲劇背景與黑暗歷史暗示了戰爭雙方正邪不完全分明的現實觀點,伙伴間的各懷心計在電影前半段建立了令人期待的懸念,可惜後段理所當然地走向簡化的正邪二元對立。
仿效致敬舊作的星戰場面華麗而浩大,做為粉絲娛樂片算令人滿足,只是看完當下有點不知該如何反應,整體是享受的,散場時的情緒反而覺得有點鬱悶。應該是故事與風格較為嚴肅鬱悶,是更加成人化寫實化的處理,但並沒有很紮實的戲劇動力在背後支撐,。不少評論抱怨角色刻劃不足,這我也不反對。那急欲銜接《曙光乍現》的結尾,更奪去了新角色們原本可能留下的餘韻,如果有的話。
俠盜一號在metacritic的分數是66分,算不好不壞的成績,上網看了一些北美影評和觀眾的反應,大致上也是好壞參半。
裏面有一些配角是延續到曙光乍現的,除了找相似的演員來扮演外,甚至還動用了CGI做出極為接近已經過世的演員Peter Cushing的人臉。對星戰舊作沒有太熟,看到時只覺得應該是找長相相似的演員透過特殊化妝來裝扮,所以有點不自然,沒想到真是用CGI做的,效果差不多快以假亂真了。
這些小地方,加上那個結尾應該是激起了不少星戰迷的興奮情緒,想想可能是我比較偏向從新出場角色的觀點看來故事,對於這些致敬的設計反而沒有太多感覺,如此說來應該先重看過《曙光乍現》再來看俠盜一號會比較好。但這也坐實了這部片純粹身為外傳的定位,它只為主線故事服務,最終並沒有真正自己的能量。(2016/12/17)
《我是布萊克》I, Daniel Blake (2016)
一個平凡的故事要怎麼在深刻和平實間找到適切的角度?片名即道盡了導演的價值觀點,一個真實的人如何不是一個社會體制中的數字。劇作和演員的調度提供了觀眾觀看並認識角色生命處境的角度,導演頑固地堅守著純直素樸的手法抗拒影像上的過度設計,但矛盾的是最終布萊克還是成為肯洛區電影裏的一個社會案例,一個平民英雄的理想樣板。
然而看到結尾時我也還是流下了幾滴眼淚。(2016/12/31)
(本文整理發表於2019/9/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