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後記

短評/《阮玲玉》


《阮玲玉》Center Stage (1991)
導演:關錦鵬
編劇:邱戴安平 (邱剛健)

最近第一次看《阮玲玉》,不得其解,想了下感覺是《胭脂扣》某種猜神上的續作,如果前作的如花是個想像中百變的電影女人,而十二少是被女人所慾望的男人,如花穿越時空的古今對照,和十二少困在電影幻境中老去,帶出的是感嘆昔日典型的淍零與今日存在的思索。那麼《阮玲玉》中的阮玲玉和張曼玉就是如花,電影也就是九零年代的香港影人和三零年代的上海影人的時空對話。電影開場關錦鵬在澡堂中扒光這些男導演們衣服,而這群赤祼的導演正談論著要如何打造不同形像的阮玲玉,就像是關錦鵬慾望著這些男人,而這些男人又慾望著阮玲玉。這裏面的「慾望」反而成為一種隱喻,承載的是對電影才華與生命力的渴望。

阮玲玉演了妓女後改演聖女,演了傳統女性後又變成新時代女性,她以表演承載了眾人的創作意志,而私生活也成了情人們和大眾的投射,電影更後設地讓九零年代的導演和演員們在鏡頭前想像著阮玲玉而不得其門而入,她成了什麼都是也可以什麼都不是的存在,成了電影的幽魂,就像如花般地挑逗著一票上海三零年代的男導演。而關錦鵬則是和張曼玉一起重新創造了「阮玲玉」,不論是創造出已經迭失的電影段落,或是不只重建阮玲玉的經典演出,更創作出了演出如何成形的幕後。一幕在病床上哭喊的戲就拍了三次的層層進逼,進乎是恐怖片一般的調度,成果像不像原始的阮玲玉已經不重要,張曼玉的表演本身已然成為對三零年代的回應。

阮玲玉如此穿梭在各種不同的女性形像中,最後「人言可畏」的真相反倒也成為其中一種照著台詞的表演,我從來不真理解片中阮玲玉的抉擇,但看來編導也不假裝他們決定了真相該是怎樣的說法,反倒是不時透過後設的訪談片段疏離化了劇中的角色。最後阮玲玉在派對意在言外的道別,和最後的葬禮,成了眾人對一個電影年代逝去的哀悼。張曼玉的阮玲玉透過親吻,最後再次搔動了這些男人們的慾望,而這些導演們也像是失去了共同戀慕的情人般地聚在一起,對著鏡頭回憶著女神,同時也被鏡頭後的關錦鵬所緬懷戀慕著。

所以《阮玲玉》不真是關於阮玲玉這個人,而是關於一位當代女明星如何回應經典的明星形像,也是一個創作者對舊時代電影與影人前輩們的回望。

alfredo, 2019/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