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甦醒》Kis uykusu / Winter Sleep (2014)
片長超過三個小時卻沒有特別冗長的感覺,我個人是認為一部片感覺上的長短和劇情結構有關,裏面有很多段對話的場景拉的很長,但因為大致上都是用平實的語氣和節奏所以觀眾可以很輕鬆地跟上,時間也就一下子過去了。如果導演是用傳統的方法編寫劇本,縮短對話提高敘事密度,影片長度應該可以保持在一般兩小時左右,但也就成為不同的影片。
一般影片會讓人覺得冗長大都是因為結構鬆散情節龐雜,或是缺乏內容刺激太需要觀眾的專注力,這時候導演就要很有自信地相信電影的內容可以提供觀眾足夠的吸引力才行,當然這也是很挑觀眾的。《冬日甦醒》對某些觀眾來說也一定會有類似的狀況,重點在於一部電影是否問出了會讓觀者理解並關心的問題?這是需要作者與觀者共同參與的形式對話,此等對話若無法開展,即使是通俗的商業片也會覺得冗長不可耐。
努瑞貝其錫蘭之前作品都是非常注重影像質地,這次他為這故事架構的電影舞台就非常的美,不管是攝影打光空間色彩構圖的設計,主要是冬日的氣氛配上土耳其的地景,電影不只是靠對話推進的,封閉的時間與空間也是另一個和角色對話的元素,甚至一些關鍵的鏡頭與轉折需要靠影像的力量來說話,因為再多的話語觀眾也可以看到對話的當下並不能為角色找到什麼出路,反而是對話之後的留白和不明言的凝視與姿態才帶出轉變的力道。
角色的對話也並不具說明性反而極其曖昧,主要是角色關係在開頭時並沒有明確說明,要透過每句話的字裏行間來推敲才能逐漸明朗其間的幽微,但也許是我理解比較慢的關係。就拿那顆敲破車窗的石頭,雖然不是言語但卻是兒童用來反抗的工具,就像成人們用言語姿態來展現自我一樣,而石頭被擲出的前因與後續反應觀眾必需透過細節才能理清角色的關係,如同電影所有的對話,觀眾得推理並詮釋才能找到評判的立場。目前看到的幾篇影評都是在做這樣的功課。
沒接觸過契訶夫的原作所以沒有參考點,看到的幾篇影評對情節的理解大致類似卻又有點不同,這或許是解讀的樂趣所在。若不專研對話拿標題冬眠的意像來看,其實幾乎所有的角色人生都處在停滯的狀態,尤其男主角亞汀幾乎已失去和世界對話的動力,他以有教養的知識份子自居,但其實什麼都沒做,他的小小旅店就是他的王國,地方報紙的專欄則是他的舞台,他的財富就是他的後盾,但其實不過是封閉在世界一角討好各方旅客的平庸老闆。推到每個角色也都是在極力說服自己對於人生我也只能如此。
其實就是老了,老得沒法重新開始,不論老少都是如此,或許只有近乎無言的男孩還保有一些對生命的動力。裏面所有人都在思索人生的意義,如果那樣會如何或就是這樣沒錯之類的,然後為了保衛自我價值和別人衝突爭辯有意無意相互壓迫,人生由沙礫推積而成的高塔千萬不能就此崩塌。但回過頭看著被大雪覆蓋的山林村落,一切是如此地破敗蒼老,如同自我的生命,如同這個土地甚至是文明。在雪地中垂死的免子和狼屍,或是終究被解開韁繩重獲自由的野馬,死亡之後又能否重獲新生?
(2015/1/4 寫於臉書,2018/12/19轉貼至部落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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