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津]秋刀魚之味

秋刀魚之味(1962)

推薦: **** 個人經典

這部應該是我第一部接觸小津安二郎的電影，多年前在交大圖書館視聽中心觀賞了這部小津年代距今最近的作品，當時我對這部片的印像是：緩慢老氣、佈景色彩單調、角色表演呆滯，而且不斷正對鏡頭說話，劇情平淡但算有味。老實說這評語也沒有什麼錯，只是在看過小津其他的作品之後，而且這次有機會看效果非常好的大銀幕放映，沒想到這部片卻到處閃耀著令人驚奇的光芒。

這仍然是父親嫁女兒的故事，仍然是小津式的人生悲劇，只是已經不像過往的作品那般純粹，而是鍍上了一層更現實的人情世故，我們已看不到濃厚的戀父情結，也看不到太多親子的矛盾與衝突，人際關係的疏離泠漠、對於東京的情感也淡化很多。但所有關於過往小津電影中所呈現的一切，都隱隱地藏在那再讓人熟悉不過的鏡頭景框之中，每次的開門關門，每次的招呼，每次的飲酒談天，每一個長廊每一棟辦公大樓，每一根煙囪，每一間公寓....種種的一切彷彿都累積了小津三十多年的情感，在小津與厚田雄春終於修成正果的彩色畫面中閃耀著它們的神采。這次這個家庭似乎真正地在小津的世界中生活著，咀嚼著生命中種種小小的滋味。

故事圍繞在笠智眾飾演的父親，如同整部電影在召喚著小津過往的情感，笠智眾的角色也不斷地在回憶他的人生，他遇見了四十年前學校的老師，碰到了戰時的部下，見著了神似他亡妻的酒館老闆娘；而他所要做的，則是讓他和女兒相處的時光成為另一個人生的回憶，因為他深知人生無法留住什麼，反而是在不斷的錯失中度過，所以該告別的時候就要及時。這是這位父親對他女兒的告別，某種程度也是他對過往人生的告別，也難怪有人說這也是小津不自覺地對他的人生告別。

片中的父親不斷地在喝酒，一杯接一杯，可能是小津作品的喝酒喝最多的一部，沒想到我看完電影也有點微醺的感覺。尤其看到結尾喝醉的父親坐在洗手檯旁，眼中泛著淚光，笠智眾演了二十年的父親，小津拍了三十五年的電影，如夢一般的電影生涯似乎就是要等待這一幕最為終曲。小津催眠式的氣氛帶我們感受劇中人人生轉變的那一刻，而小津釀的這瓶酒也倒下了最後一杯。

這部片在劇情上可說是後期小津的大回顧，或許可說較之《東京物語》，《秋刀魚之味》更像是集其大成之作，但或許是全新拷貝和精細的攝影，讓這部片處處露出一股和以往不同的現代感。甚至若不是小津接著過世，或許我們能期待小津另一個階段的展開也說不定。